第四章_深度危机

第四章
        潜艇内部。各种指示灯无声地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，整个潜艇安静得能听到电子仪器散热的风扇声。艇长丁一上校正在闭目养神。通讯士官蹑手蹑脚地走近，看着胡子拉茬的丁一，正在犹豫是否要开口说话，丁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，一把抢过了通讯士官手中的电报。作为一名资深的潜艇指挥官，丁一很清楚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意味着什么，他的头脑时刻都必须保持清醒，哪怕是睡觉，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才行。

        “通知一下厨房那边，伙食标准，再减少一半。”丁一说完之后，又闭上了眼睛。超期执行潜伏的战略值班任务，无法获得任何补给，艇上所储存的生活物资已经快消耗完了，而什么时候才能够换防回基地，还是一个未知数。尽管伙食标准已经下调了三次了，丁一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，再次减少那些并不可口的食物供给。

        “这。。。。。。老大，还减？”通讯士官张了张嘴。丁一大眼一瞪，通讯士官赶紧转身灵巧地钻出舱门。

        餐厅里。潜艇兵们穿得五花八门。不同的舱室有不同的温度要求，因此同一艘潜艇里就像同时存在着不同的季节，这一点在集中开饭的时候能够体现出来，有的穿着棉大衣，有的只穿着背心裤衩。餐盘里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食物。伙头军老张在围裙上擦着油腻的手，有些歉意地望着这些没有兵样子的兵，憨厚地笑着。正当士兵们准备开饭的时候，舱门打开了，艇长丁一和军官都到了士兵餐厅，在士兵们的注视中，也领了一份同士兵一样的食物，找个位置放下餐盘，刚刚坐下，潜艇在洋流的作用下发生了倾斜，餐盘在桌面上开始滑动。

        丁一按住餐盘，扫视了一眼餐厅里的士兵，骂道：“都他娘的看着干啥？吃饭！”说完低下头来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干干净净。士兵们也都低下头吃饭，还不时需要抓紧滑动的餐具。少得可怜的几口食物很快就见底了，甚至有人把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，这才意犹未尽地抹抹嘴。丁一望着这些默不做声的士兵，有些不忍地转过了头，一猫腰钻出了舱门，军官们也都从士兵餐厅鱼贯而出。

        中国南方某省第三舰队司令部

        王亚东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上的海图出神，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样。陈朝生望着毫无反应的王亚东微微地笑了笑，悄悄地来到王亚东身后。王亚东电脑上的海图已经做了好几个红色三角标记，在深蓝色的背景下十分醒目。

        “参谋长同志，你看，我这几个标注有没有道理？”一直没有说话的王亚东突然开口说话，倒把陈朝生吓了一跳。

        “行啊，你小子头都不用回，就知道是我？”陈朝生没有回答王亚东的问题，反问道。

        “参谋长同志，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。你忘了电脑的屏幕也能当镜子的吗？说说看，我这张海图标注得怎么样？”

        陈朝生仔细地端详着屏幕上的海图，总结着海图上的规律。很快陈朝生就发现，被标注出来的区域有两个共同点：一是都处在我潜艇部队出海的航道上，二是被标记的区域都曾经发生过外国反潜机骚扰我潜艇训练的情况。

        “亚东，你怀疑这几个区域有A国部署的反潜设备节点？”

        “不是怀疑，而是肯定。”王亚东语气坚定地回答道。

        “哦？那你说说看？”陈朝生索性搬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。

        “海洋虽然辽阔，但真正适合大型潜艇作战的区域并不很多，特别是航道，就是那么固定的几条。敌人也不是傻子，从一百年前他们就开始不间断地收集我们周边的水文资料了，也许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这里的海况。由于历史的原因和技术的差距，我们没有能够阻挡住他们在我周边布置绞索的行动。你想想，现在对潜搜索的方式，依然是古老的三角定位法。这几个海区针对我方潜艇的骚扰事件最为频繁，几乎每次我们的潜艇到达这里的时候，都会有P3C反潜机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影。我不相信单凭P3C就能够确定我们的潜艇，除非有海底固定声纳矩阵的配合。”

        “就算是确定A国有在这几个地方部署声纳，但那里是国际水域，我们也无力阻止他们呐。”陈朝生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        王亚东笑了笑说道：“有一点你说得很对，那就是，那几个海区都是国际水域。既然是国际水域，我们为什么不能加入这个游戏呢？即便是下围棋的时候，对方已经占据了中腹，我们也能够插上一脚，说不定又能开拓一片新的天地呢。”

        “你有什么计划吗？”

        “参谋长，如果我们在那几个地方组织几次反潜演习，顺便扔几颗深水炸弹下去，会发生什么情况呢？要知道，我们本来是不知道那地方有外国的被动声纳节点的，不知者不罪嘛。”王亚东说完之后，禁不住笑了起来。

        陈朝生也笑了，说道：“你小子，典型的中国式狡猾。”

        笑了一阵子之后，王亚东收起了笑容，表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，伸手习惯性地在桌子上摸索，却摸了个空，尴尬地陈朝生笑了笑。陈朝生微笑着说：“怎么？烟没有了？我那里还有，要不我去给你拿？”王亚东摇了摇头说道：“算了，戒了。我想试试我的毅力到底有多强。”沉默了半晌，王亚东又接着说：“参谋长，知道前几天我遇上什么事了吗？”

        陈朝生不解地望着王亚东。王亚东起身走到窗边，望着窗外的港湾。风平浪静的军港里，军舰沐浴在阳光下，浅灰色的涂装在碧蓝的海水映衬下显得庄严而肃穆。良久之后，王亚东才缓缓说道：“南海的局势，不是一个简单的军事问题，而是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外交关系。但无论怎样用‘韬光养晦’或者‘下一盘很大的棋’来解释，军人，尤其是作为海军，我们都无法回应老百姓的质疑‘为什么不收回被侵占的那么多岛屿？’。前几天在超市门口，就有人这样质问我，我该怎样回答，我又能怎样回答呢？现在不再是端着刺刀冲锋的年代，但我想，军人的铁骨永远都不会改变。也许我们应该在现有政策的限度内，适当地强硬起来。所以我才会有这样一个冒险的演习计划。”

        陈朝生走到王亚东的身边，和王亚东并肩立在一起，握住王亚东的手说了四个字：“我支持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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