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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(1 / 2)
        王教授抓科研,王处长管行政。

        两家比邻而居,王教授住五〇三,王处长住五〇四,无论大人,无论孩子,彼此来往都很亲切。王教授虚怀若谷,王处长平易近人,是构成两家友好的基础。处长家的孩子管教授叫王伯伯,教授家的孩子管处长叫王叔叔。称呼起来,非常亲热的,五百年前是一家嘛!

        王处长管的事多,管的人也多。王教授只管一项科技攻关专题,领导两名助手,虽然也带几名研究生,上大课时阶梯教室坐满了学生,但并不归他管。王处长则不同了,从盖教学楼和家属楼的施工队,到教工食堂和学生食堂的炊事人员;从文书收发、教材印刷,到园艺绿化、门卫传达;从招待所到留学生宿舍,无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下,很忙,非常忙。相比之下,王教授可算享清福了,如果他不用和助手一起在水槽里,洗那些实验室瓶瓶罐罐的话,他还能轻松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处长当然很羡慕王教授,王教授也相当同情王处长。王处长不但在办公室里坐不住,回到五〇四号家里,也很少有清闲的时候。一顿饭不来上三两通电话,是饶不了他的。王教授家也有电话,那是亏了王处长的帮忙才装上的,外号却叫《沉默的人》,那是一部外国影片的片名,因为电话很少响铃。同样,两家安的音乐门铃,也是一个热闹,一个冷清。王处长家的门铃旋律,是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,几乎一天到晚,欢乐不断。而教授家门铃乐声,是人人都熟悉的《祝你生日快乐》,但响的机会不多。细琢磨也有其道理,一个人一年只有一次生日,哪能天天过生日呢!所以教授家的门铃,便成为《沉默的人》,而且沉默得有道理,很有分寸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,偶尔也有频繁响起《祝你生日快乐》的时候,那都是找错门的。于是王教授就得客客气气地对来访者说明:我虽然也姓王,可不是你要找的王处长。你大概头一次来,你大概不认识王处长。那好,我告诉你,隔壁这一家,就是王处长家,你按那扇铁门上的电铃就可以了。于是,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响了,王处长家又来客人,又不得安生了。教授实在有些替他累,既不能为他分忧,又不好意思挡驾。看到那些求职的、谋生的、要房子的、夫妻两地分居要求调到一起的、没有城市户口的,以及教授也认识的至今未能把上山下乡插队的儿女办回来的,一张张可怜巴巴的面孔,他也心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,而且他也相信,王处长绝不是铁石心肠的人,能帮忙总是尽力帮忙。虽然,似乎他的口碑不算十分好,但教授跟他是近邻,能理解他,大有大的难处。本来就一碗粥,供一个和尚吃,大概勉强可以充饥。现在,有七个和尚,或者八个和尚张嘴等着,那怎么办?王处长诉过苦:教授,除非把我剁碎了,唉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叹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教授也陪着叹气,而且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心理平衡的慰藉。虽然,王处长有权有势,日子过得很好,人人争着巴结他,讨好他,但他累得真要死,忙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。结果,背后还有人非议他。而且还有竞争者认为他的差使是个肥缺,构成对他的威胁,弄得他好紧张。这样,王教授觉得自己这一介书生、两袖清风的日子,倒有其难得清闲自在的优越性了。很少有人敲门,很少有人打电话,几乎没有任何人来求过他,托过他。甚至也不用担心他那还要在实验室里洗瓶瓶罐罐的项目被谁抢走,如果真有见义勇为之士,他恨不能立时三刻将这份工作拱手让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王教授就比王处长多一些闲情逸致:譬如养君子兰啊,这玩意儿如今行情一落千丈,过去价俏的时候,倒有人送给隔壁王处长家的,现在教授家阳台上也有好几盆;譬如养小金鱼,当然在公园农贸市场,很看中那些热带鱼,花花绿绿,煞是好看,但一次性投资太多了些,太太不批准预算,而且那些小生灵,娇生惯养,也太“布尔乔亚”了。结果,花数元人民币,购鱼缸一口,小金鱼数尾,放在书桌上,看那摇头摆尾、悠然自得的神态,教授便想起庄子《秋水》篇里有段有名的濠上对话。惠子曰: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”庄子曰:“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鱼之乐?”也就很觉得怡神悦性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处长有时也来串串门,对教授的雅兴和闲心,面有羡色。但未谈上几句话,屁股还未坐热椅子,他家孩子就过来叫他回家,又有客人来找他了。教授真是打心里可怜他:“为人莫当差,当差不自在呵!”教授夫人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一笑。猜不出她是赞成先生的看法呢,还是反对先生的看法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,或许去年,或许前年,教授的兴趣从花草虫鱼,发展到养猫上面来了。如果说,养花养鱼,还是属于教授个人自得其乐的事情。那么,一只大狸花猫和它下的几只小猫咪,几乎成为全家人的开心节目。第一,猫通人性;第二,猫有实用价值,可以灭鼠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处长后来才晓得教授喜欢养猫。你怎么不早说,他埋怨教授,我随便一张嘴,还愁搞不到纯种波斯猫?

        他谢谢邻居的好意,连忙说,够了,够了,如果再养波斯猫的话,我这教授,就该越教越瘦,该破产了。他太了解这种名贵的猫了,和热带鱼一样,都不够“普罗”化。倒不是敝帚自珍,他挺钟爱他的猫。有一出戏,叫《狸猫换太子》,说明它谱系的久远。何况不挑食,给什么,吃什么,挺能跟主人同甘共苦。最让人满意的,是这只大狸花猫和它的儿女,非常尽责,为患已久的鼠灾,总算被它们平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教授家其实和处长家一样显得狭窄,不过,处长家是电器多才挤,教授家是书籍多而造成的挤,这就是知识多带来的累赘了。王处长已经许诺了,等家属楼盖成了,两家搬过去,还是邻居,互相有个照应。所以,教授就把一时用不着的大部头精装书,暂时挪到阳台上堆放,横竖早早晚晚要搬家的。弄不清该死的耗子是出于对知识的仇恨呢,还是认为知识分子软弱可欺,竟在书堆里絮窝下崽,把好端端的书,咬啮得乱七八糟。教授下决心养猫,也是对鼠类如此荼毒文化的反抗。

        终于有那么一天,教授发现他的狸花猫在阳台上,同它的儿女们,大嚼特嚼一只硕鼠,显然像享受一顿美餐那样喵喵地叫着、跳着、撕扯着、抢吃着。教授高兴极了,喊他老伴来看,喊他孩子来看。拍手的,叫好的,把阳台连阳台的王处长家也惊动了,连忙跑出来看,以为教授家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猫抓耗子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太棒了,多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尾巴有半尺长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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